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見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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見她

她獨自一人坐在窗邊, 搬了張小椅子,靠在椅背上,仰著頭,感受著那炙熱的光線撫摸著臉龐。

她漫無目的地看著, 耳邊明明嘈雜, 卻又覺得安靜。腦子裏很亂, 止不住地亂想, 最終化作一股虛無將身體的力氣全都抽走, 讓她感到郁悶又難受。

鑰匙插進孔洞轉動的細響引起了她的註意,她微側轉過頭回望過去, 恰巧看見於好擡起的臉。於好微訝, 將手上的東西放到桌面, 隨即往她身邊走近了幾步, 帶著些許八卦的意味問道:“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啦, 我剛剛在那邊還看見你和一帥哥在一塊, 還以為你不會這麽早回來呢。小滿, 那帥哥是誰呀?你的追求對象嗎?”

“不是啦,就一朋友。”段月滿的語調聽起來沒什麽精神,整個人看起來蔫蔫的。

看出了段月滿與上午的不對勁,於好探出個腦袋看著她,眨了眨眼:“怎麽啦小滿?怎麽看起來沒什麽精神?是不是曬著了?”

她還是搖搖頭,緊接著沈默了一會,又擡頭對上了於好的眼睛:“你知道下午有一個演講會嗎?說是學校邀請了一個年輕企業家來演講, 我在想,能不能不去。”

“知道啊, 但為什麽不去啊?來演講的可是段爻耶,絡城財權排名數一數二的段家, 不僅年輕有為,聽說還長得超級帥!就算不想聽他講些什麽,去欣賞欣賞樣子也好啊。”

於好說著,把腦袋探了回來,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:“不過可惜的是,人家馬上就要結婚啦,這麽帥的帥哥只能是別人的。”

聞言,腦子裏的弦突然繃斷,猛地轉過頭去,一把抓住了於好的胳膊:“你、你說什麽?段爻要結婚了?”

沒見過情緒波動這麽大的段月滿,於好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,看著她的眼睛隨即緩緩點了點頭,再次道:“對啊,和邱家的小女兒邱悅,娛樂新聞前兩天都拍到了兩人一塊在街上的畫面,據說下個月就得結婚了呢。不過也難怪,邱家有權有勢,邱悅也年輕漂亮,兩家能成為親家的話簡直就是強強聯手,那叫一個事業愛情雙豐收啊。”

段月滿驀地臉色變得很難看,心臟像被刺進了很多的針,紮得她很疼很疼。周邊的一切似乎變得緩慢,眼皮開始發燙,視線也模糊不清,唯有那胸口處一抽抽的悶疼,被無休止的放大。

原來,這就是他拒絕的原因。

不是望月,而是望悅。

她強忍著最後一絲理智和力氣轉身爬向了樓梯上床,在眼淚從眼角劃落掉的那一刻,將脆弱隱藏在了身後。

她躺在床上將被子蓋過頭頂,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哭聲。於好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,怕她是病了,趕緊上前關心詢問。段月滿在被子裏努力深呼吸著,忍著呼之欲出的哽咽,緩緩地說了句:“我沒事,我就是想睡一會。”

想拍拍她的手收回,於好猜測今天的太陽太大,估計是被曬著中暑了。於是也沒再多問,只是輕聲道:“那你睡會吧小滿,現在還早,群裏發消息說是下午四點,等會要出發看演講的時候我再叫你。”

“嗯,謝謝。”

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個小時,一個姿勢都沒有挪動,甚至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睡著,她只感覺眼睛是熱的,身體是熱的,喉嚨被捏得幹緊,渾身都疼得厲害。

等她終於床上爬起的時候,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拎起的一般,頭發、後背都是濕的,眼睛也紅得厲害,看起來有些嚇人。

於好見到她這副模樣被嚇到了,忙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,著急問道:“天吶小滿,你是不是中暑了?你還好嗎?要不然我去幫你找輔導員請個假吧,下午的演講你還是別去了,我感覺你狀態不太好啊。”

段月滿搖搖頭,她張開嘴巴說話的時候,發出的聲音是連她自己都沒發覺的沙啞:“我沒事,我好多了,還是去吧。”

就當是見最後一面。

如聽說到的那般,校方為了迎接段爻能蒞臨學校演講可謂是下了不少的功夫,鮮花、禮炮,校長、副校長,各大學院的院長,老師,幾乎是有點職稱的高位領導都到了,就站在校門口,笑臉盈盈地等待著段爻的到來。

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停在了學校門口,車牌是囂張的連號,如他本人一般。一襲黑西裝顯得他身姿頎長挺拔,他的身高氣質實在太過優越,就算站在了擠滿人的人潮裏,他依舊是其中最耀眼奪目的存在。他眼神犀利凜冷,不笑時格外嚴肅,渾身散發著禁欲矜貴的氣質,實在難以讓人移開視線。

要不是紅毯不夠長,估計校長都得從他下車時一直鋪到會議教室。幾位最高位的領導擁簇著笑盈盈地和他搭話,可段爻全程沒有理睬,冷著臉一直到了演講臺上,只有坐下時低眸掃視了場下一眼,目光定格,落在某處,臉上的表情才發生了一點變化。

段月滿很早就坐下了,教室很大,且坐滿了人,她快要被淹沒在這人群裏,渺小、普通,不引人矚目,也沒什麽特別。

可她坐在臺下,眺望著臺上,那人即便沒有說話,臺上坐著那麽多位領導,他也依舊是讓人一眼記住,讓人挪不開目光的存在。有那麽一瞬,段月滿覺得他看見自己了,她心虛地躲開,而後低頭避開視線,但隨即她又意識到,怎麽可能會看見,這麽多人呢,他怎麽會註意到自己?

緊接著伴隨的,又是一陣綿長無盡的苦澀。

校長講了些什麽她並不想去聽,她覺得她坐在這椅子上如坐針氈,開始後悔為什麽要來,徒增煩惱,簡直是找罪受。腦子很亂,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又不知道該想些什麽,只是偶爾擡眸看見那雙眼睛時,那種清醒而疼痛的感覺才愈發強烈。

忽然她感覺身邊的位置動了動,有人起來了,又有人坐下了。還沒等她側轉過頭望去,就看見一杯奶茶遞到了自己的跟前。她怔楞了一下,扭過頭看見了楊卓聿。

見她表情懵懵的,楊卓聿笑著將奶茶塞到了她的手裏,腦袋往她的耳邊湊了湊,用僅有兩人的聲音說道:“我看你好像不太開心,喝點甜的,會開心一些。”

低眸看著手裏的奶茶,很冰,是她最近愛喝的那款。她擡眸看著他,悠悠道:“你挑奶茶的口味和我一樣,我最近很愛喝這個。”

“不是一樣,只是我在尋找你喜歡的東西。”楊卓聿笑了笑,將吸管拆開幫她戳進了奶茶裏,“我是看到了你的朋友圈,你說過你愛喝這個,我平時也不愛喝奶茶,但是你覺得好喝的,我也想嘗嘗看。所以我也買了,果然很不錯,你喜歡的,我也喜歡。”

段月滿沒說話,只是低頭喝了一口,甜甜的,很濃的奶味,帶著點烘焙的感覺,她很喜歡。冰冰涼涼又甜絲絲的感覺一直從喉嚨滑倒胃裏,很奇怪,似乎喝了之後心情真的會好些。

她扯出一抹淡淡淺淺的笑,看著他笑時眼睛彎彎的,低聲道:“喝點甜的,好像人真的會開心些。”

“能吃辣嗎?火鍋也不錯。那邊有一家火鍋店,味道很好,我們今晚去吃吧。剛好火鍋店旁邊還有一家評分很高的甜品店,滿屋子的甜品,你看到了一定會喜歡。”楊卓聿笑得溫和,低眸對視著她的眼睛,“我希望你高興。”

段月滿深呼吸了一氣,隨即笑著,點了點頭。

只是場上那道目光灼熱,她垂眸交談時並沒有發覺。

主持人:“段先生,請問您作為在商界金融圈裏已經是金字塔般的存在,在慈善領域裏您也建樹頗多,但教育行業還是您的首次涉及。請問是什麽樣的一個初衷或是機遇下,讓您想要開始投資教育行業並且首選選擇了絡大呢?”

段爻:“我喜歡嘗試不同的事物,而絡大作為絡城最優秀的高級學府,我把絡大作為首選,也是因為希望絡大的學生能有更多更好的資源,可以在這四年裏盡情地做自己喜歡熱愛的事情。”

主持人:“那段先生,請問您不僅捐贈了一棟圖書館,又捐出了一棟科研樓以及很多研究天文學方面的器械,請問選擇這兩個捐贈方向裏面是蘊含了什麽特殊的意義嗎?”

段爻難得地輕笑了一聲,眸光有意無意地落在那邊上的角落,嘴角向上揚起,但笑意卻未及眼底分毫:“沒什麽特殊意義,只是希望絡大的學生,多看書,別早戀。”

還有,不能說的意義或許是,月亮在天上,他想多看看。

段爻的話一出,引得場下的學生們一陣笑聲,連帶著主持人也帶著笑意問道:“那段先生想要在學校種一片桃子林的事情,也是希望絡大的學生們可以多吃桃子嗎?”

段爻眸光微微一凝,眼神中掠過幾抹覆雜之色,他沈吟了片刻,而後緩慢道:“嗯,希望喜歡吃桃子的人,能開心。”

-

很不合時宜的,在演講結束後,天空下起了密細的小雨。雨勢不大,但冒雨前進也是被淋濕。學生們陸陸續續離開了教室,但很多人也沒有帶傘,導致那教室走廊前站滿了人,段月滿移步到了走廊盡頭又拐角的一處,徹底遠離的人群和喧囂,站在那狹小空間下,擡眸看著那黑壓下來的天。

忽然間,她感覺身旁的陰影被無限放大,一股很熟悉的氣息將她籠罩住了。還沒擡頭看清來人的模樣,心臟卻率先一步開始跳動。

她擡眸看見他,瞳孔驀然一縮,整個人僵在了那。她怔住的小臉有些發白,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掐住了,她微張開嘴巴,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。

而他還是那般,氣場迫人,低眸看著她那副怔楞住了的表情,輕輕一笑。那雙漂亮的眼睛微微瞇起,透著一股淡淡的危險:“小侄女,幾日不見,連小叔叔都不叫了?”

段月滿咽了口唾沫,喉嚨依舊澀緊得厲害,可她還是悶悶地喊了句:“小叔叔。”

久違的聲音,讓他的心軟了軟。他垂眸看著那低下腦袋的小孩,乖乖地站在那,聲音柔柔細細的,單是看著,就讓他覺得很高興。只是......看著她明顯又瘦了些的身體,輕輕嘆息,說道:“沒好好吃飯?人都瘦一圈了。”

眼眶有些溫熱,藏在暗處的手指揪住了袖角,喃喃道:“好好吃飯了。”

“在學校還好嗎?適不適應?”

“嗯。”

“室友人好嗎?”

“嗯。”

“住得習慣嗎?”

“嗯。”

“段月滿。”段爻看著她的眼睛沈了沈,“擡頭看我。”

她身體微微一顫,咬了咬牙,擡起頭的時候,眼睛還是不爭氣地泛起了淚花。

那點晶瑩即便在黑夜中也尤為明顯,小臉泛著一股淡淡的倔意,眼梢紅紅的,看得他眉頭微蹙,心猛然一疼。

“怎麽哭了?”

他擡手想要擦拭掉她即將滑落下的淚珠,可她卻是把臉別開,往後推了一步,將自己完全抵在墻角,帶著明顯抵抗的意味,連想觸碰她都成了一件奢侈。

“小滿,我......”

“小叔叔。”她忽地開口打斷了段爻的話,“小叔叔,對不起。我不該說了一些讓你難做的話,是我混淆了依賴和愛的感覺,你說得對,是我太沖動了。小叔叔,你對我這麽好,我不應該誤會了你對我意思,是我惹你生氣了,對不起。”

小孩哽咽的聲音不停地傳入他的耳朵裏,他每呼吸一下,都覺得有萬根荊棘插進他的肺裏,他攥緊著拳頭,雨水撒進打濕了他的後背。

“段月滿。”

“所以,小叔叔,我會離開的。我會離開蒼園,你不想見到我,我離開了,你就可以回家了。”

“小叔叔,別來找我了好嗎?”

她說這話的時候,整個人幾乎哽噎到顫抖。她會離開的,但也不想小叔叔再來找她。她怕自己會忍不住,總想和小叔叔說話,想多看他一眼,但她不想讓小叔叔討厭自己。

小孩那雙決絕的眼睛像一把利刃般快要將他殺死,他隱忍到了極致,再也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緒,擡手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,強壯的身軀壓制,將她徹底抵在墻角,迫使她擡頭,眼睛只能看著自己。

他的臉陰沈得可怕,周身的氣場瞬間森冷,帶著不容置疑的拒絕和絕對力量下的壓迫,他看著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對她道:“段月滿,我說過,你是我的。我既然收養了你,能去哪,不是你能決定的。所以,乖乖地,別想著離開。”

她已經很久沒見過段爻這樣了,她的下巴被他掐得很疼,她不停地輕喘著氣,不管見過多少次,還是會被他的強大氣場給威懾住。

無聲落下的淚燙傷了他的手,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,手上的動作慢慢放松垂下,對視上那雙可憐又委屈的小眼神,更是讓他難受得厲害。

段月滿開始弄不懂段爻的意思,既然不喜歡她,卻又不許她離開,難道他要把她一輩子禁錮在蒼園,看著他娶妻生子,以此來懲罰她不該起的錯誤心思嗎?

她擡起手背將臉上的淚水胡亂擦拭掉,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和勇氣,她雙手抵在他的胸前使勁將他推開。朝著他低吼道:“段爻,你不能這麽對我!你不能仗著我喜歡你,就以這樣的形式來傷害我!你明明已經有喜歡的人了,既然不喜歡我,為什麽不放我離開!”

他紅著的眼睛中閃過一絲不解,聲音沈啞得不像話:“什麽?”

眼神掠過他的身後,她看見了買傘回來的楊卓聿。她趁他楞神之際,從他側邊逃離到了雨中。在段爻的註視下,她躲進了楊卓聿的傘下,沒有給他留下一個眼神,甚至主動拉著那人的手腕,奔跑著消失在了雨中。

他半個身體浸在了雨下,眼睛看著兩人離開的方向,藏在袖口下的陶瓷手鏈被雨水浸染,泛著刺冷的寒。

此刻口袋裏的手機也亮了亮,是季勤發來的消息以及好幾個壓縮文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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